你树

【埃艾】走马灯

“16日晚，城北C区厄瑞涅小区一23岁艾姓女子，于现居公寓的五楼阳台坠落身亡。”

………

“于那天过世的，当红女星艾比，是我的姐姐。”

亦是我爱而不可言说之人。

人们说，人在死去前的最后五秒，会像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

我躺在放满水的浴缸中，慢慢将身体完全浸泡，冷意席卷我的躯体，我感受着慢慢失温的身体和手腕传来的疼痛，要死了，水被染的红艳，像极了她那双眼眸，像极了我心爱之人。

意识渐渐模糊。

我爱你，艾比。

我还能见到你吗？

5秒。

家里堆满了烟头和酒瓶，嘈杂的电视音没有停过，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吞云吐雾，然后将手边的酒杯摔到墙上。发丝凌乱衣着不堪的女人蜷缩在墙角抽烟，无声的啜泣着……我和艾比一起围在房间的最角落，她颤抖着挡住我的视线。

角落的妈妈抱着头发疯似的低声喃喃“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他是恶魔！”“他不该出生的哈哈哈哈哈哈他不应该出生的！”

坐在沙发上的爸爸起身来到我们身边，他抬手抚摸艾比的头顶，温柔却强制性的带着我最心爱的人走进那间最黑暗的房间。

是我的原因？

是我改变了这个家的一切吗？

我求助的看向母亲，她依旧癫狂的重复着……

艾比蜷缩着，她在颤抖，那双鲜艳夺目的红色眼眸此刻却是空洞的没了神彩，她轻声的啜泣着，死死抓住破碎的衣裳。

父亲提了提裤腰，继续抽着烟……

我，杀了他。

碎裂的酒瓶进入男人的身体，如我心爱之人眼眸般鲜红的液体顺着瓶壁又滴落在地板上，绽放出几多带着些许铁锈味的美丽花朵。

4秒。

老小区的巷子是蛇虫鼠蚁们最阴暗的巢穴，这里满是恶臭，似乎一个人死后发出的尸臭都不过如此。

“哼，看看这是谁啊？杀人犯，窝囊废！”几个男孩笑着，他们在父母眼中也不过是普通的孩子……

我咬咬牙，我不是窝囊废更不是杀人犯……我用尽全力将身前的家伙推倒，“我才不是窝囊废！”我颤抖着，大口喘气，刚才的一切用掉了我全部的勇气。

被推倒的男孩站稳脚跟，抬起拳头咬牙切齿的叫骂。

杀了他，杀了他们。

心中的恶魔躁动起来。

在拳头落下之前，我看到艾比出现在巷子口，她摩拳擦掌的走近，一字一句的说。

“喂！谁，允许你们欺负我弟弟？”

3秒。

盛夏时傍晚的夕阳红过了半边天，空气中满是燥热。

艾比坐在阳台上，双腿从矮栅栏的缝隙中穿过，在半空中随意的晃动，她趴在栅栏上双手撑着脸颊，微微蹙眉催促着，“衰仔——西瓜还没切好吗？慢死了。”

微风轻轻拂过，在她脸颊上献出最温柔的亲吻，她穿着的白色短袖的衣摆也随风轻轻晃动，些许发丝也在空中轻盈的漂浮。

我坐在她身边，将切好的半个西瓜连着勺子递给她，她挖了勺瓜心咬下一半，瞬间两眼放光，将另一半递到我嘴边，“衰仔这个西瓜好甜啊！”我尝了尝，确实很清甜，我耸了耸肩，“确实很甜嘛，但是老姐我也有一半西瓜啊，你自己吃吧。”

艾比白了我一眼，小声嘟囔骂着，“真没情趣，以后光棍一辈子吧你！”

我无言，只是吃着西瓜，听着艾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偶尔说一些附和的话。

“衰仔，等姐长大之后，带你去海滩玩玩……”她说着，丝毫没注意拖鞋苦苦攀附在她的脚尖，她依旧轻轻摇晃着双腿，“诶诶？等等拖鞋——！”一只拖鞋从她的脚上脱落，掉在楼下。

我瞬间大笑出声，下一秒一个拳头落在我的头上，挺疼的，真是不留情面啊。

“笑毛啊笨蛋衰仔！下去帮我把鞋拿回来！”她气急败坏的说着，我憋着笑回应，“知道了姐，我下去拿鞋了！”

2秒。

万籁俱寂的夜，我面无表情的将一床被子和一袋经血扔进垃圾桶。

恶心。

艾比坐在我的床上，心有余悸的紧紧抓着被子。

娱乐圈不是什么好地方，今天艾比的私生饭偷偷溜进了公寓……那恶心的东西，动了她的生活用品，翻出她的贴身衣物在她的床上……甚至将一袋经血洒在她卧室的地板。

今日艾比回家难得比我早，进房被吓的不轻……我洗完手坐在她身边，她鼻尖红红的，眼睛看起来湿湿的，我握住她的手，她对着我扯出僵硬的笑，“没事的，娱乐圈嘛，私生饭什么的谁都有。”我将她抱在怀里，一言不发，她一整个小小的，不安又局促，她咬咬牙，眼泪最终溢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到我的手腕，她说，“什么啊衰仔，你姐我现在红了，你应该给我开心，再因为这些东西哭丧着脸我打你啊！”

彼时，我们都才22岁。

“衰仔，等我再过段时间，不忙了我就带你去海滩玩。”

1秒。

空白。和，她坠落前那双明亮却无神的，满是绝望的红石蒜般的眼眸。

我睁开眼，听着仪器的嘀嘀的响声，我没有死。

茫然的撑起身，头晕目眩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没有死？明明死了就可以再见到她。

明明……没有她，我就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没有你，我怎么去海滩玩啊，艾比？

我将手上输液的针头拔出，晕头转向的逃出医院，手腕的伤口又裂开染红了纱布，我随意的将纱布扔掉，里面满是狰狞，血肉模糊，今天的阳光异常耀眼，但我却觉得冷的不能再冷。

发烧，贫血，疼痛，伤口感染发炎。

她也这样痛苦吗。

她爱我吗。

她…在死亡时看到了什么？

【人们说，人在死去前的最后五秒，会像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

5秒。

我在房间的角落蜷缩着颤抖着，看着我心爱的人，我的弟弟埃米，将锋利的破酒瓶送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

母亲发出凄惨又欣喜的尖叫，刺的人耳膜疼。

埃米愣愣的站在在原地，鲜血将他的手染的红，顺着瓶壁滴落在地上，最鲜艳的红石蒜花于那个男人的身体上绽开。

他的眼睛是那样无瑕的蓝，那样灵动、那样鲜活，曾无比灵动的眼此刻却如此冰冷与无神，他喃喃的唤着我，“姐姐……”我紧紧抱住他，我告诉他没事的。

我们都会没事的。

我帮他清洗手上的血迹，他眼一刻不眨的盯着我，又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我感受他的呼吸，感受他眼睛睫毛轻轻的颤抖，感受他仍跳动着的心脏。

4秒。

我看到他被围堵到小区的巷子里，那里恶臭不堪，是各种蛇虫鼠蚁最阴暗温暖的巢穴……

我在巷子外面，听到那些小鬼叫他杀人犯，叫他窝囊废，我看到他的反抗，看到他的不甘与害怕。

同样看到他的抑制。

他的右手紧紧抓住地上碎裂的玻璃片，我知道这疼极了，如果伤口不好好清理的话会感染的。

“喂！谁，允许你们欺负我弟弟！”

我和那些小鬼打了一架，哼，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我用棉签轻轻为埃米处理着伤口，他紧紧抓着我的衣角，疼的颤抖。

3秒。

盛夏的夕阳很美，胭脂橙充斥天空，我坐在天台上，衰仔在厨房切西瓜。

夏天嘛，果然还是要吃西瓜，我趴在阳台的栅栏上微微蹙眉催促他，“衰仔——西瓜还没切好吗？慢死了。”

看着橙红的天空，我却想到了大海，内陆的孩子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海，只在脑海里留下“海纳百川”、“波澜不惊”、“一碧万里”的印象，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眼看到波澜壮阔的大海，和衰仔一起。

这多少沾点浪漫。

他将一半的西瓜连着勺子递给我，然后坐在我的旁边，我挖了勺瓜心咬下一半，比我想象中的要甜，我将勺子里的另一半递到埃米的嘴边，他毫不避嫌的吃了下去，怎么样？果然很甜吧……？

“确实很甜嘛，但是老姐我也有一半西瓜啊，你自己吃吧。”

“真没情趣，以后光棍一辈子吧你！”

我低声暗骂，以后你看谁会嫁给你吧……

我轻轻摇晃着双腿，和埃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低着头吃西瓜，偶尔含糊的附和几句，夕阳映在他蓝色的眼眸中，“衰仔，等姐长大之后，带你去海滩玩玩……诶诶？等等拖鞋——！”

他在一旁大笑出声，我有些羞愤的给了他一拳，啧，打他我都手疼，“笑毛啊笨蛋衰仔！下去帮我把鞋拿回来！”他憋着笑起身下楼。

“知道了姐，我下去拿鞋了！”

2秒。

我曾说过，要和埃米一起去海边玩。

我订好下周二的机票，难得早早的回到公寓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进门，房间一片黑暗没有开灯，显然埃米还没有回来，我摸索着把灯打开，家里面一片狼藉，我下意识屏住呼吸慢慢向里走去，没人，我开始清点家中的物品，鬼使神差的，我给埃米拨了电话，“呼……回来一趟，被偷家了啊笨蛋！目前没有看到有什么贵重物品丢了，反正你先回来嘛衰仔……”

我推开房间的门，里面凌乱不堪，地上的一摊血迹、被翻出的贴身衣物、被单上的精斑……手机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我安静的坐在埃米的床上，紧紧攥着被子，却止不住的冷，如果，如果我再回来早了一点会发生什么？我不敢想。

埃米洗完手坐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与不悦，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只觉得眼睛有些湿热，咬了咬牙对他着他扯出笑脸，告诉他，“没事的，娱乐圈嘛，私生饭什么的谁都有。”

他紧紧的抱住我一言不发，他的怀抱很温暖，让我感到安心，不知觉，一滴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到他的手腕，“什么啊衰仔，你姐我现在红了，你应该给我开心，再因为这些东西哭丧着脸我打你啊！”

出这种麻烦事，目前海滩算是去不了了……彼时，我们都才22岁。

我轻轻回抱他。

“衰仔，等我再过段时间，不忙了我就带你去海滩玩。”

1秒。

“艾比！”他惊声的呼唤我，“姐姐，老姐！你下来！”

我坐在公寓阳台的围栏上，现在是夜，我却看的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我笑着，看着他那双惊恐的，漂亮的蓝色眼睛，埃米，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我这么说，那双无瑕的、灵动又鲜活的蓝色眼眸，是我爱而不可言说的“爱人”。

埃米，我有说过我爱你吗？

有的，有的。

在每个寂静的夜晚，我说过无数个我爱你，我将它们想着，写进手心，刻入骨髓，埋在心脏最深处。

我爱你。

我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坠落。

抱歉啊，衰仔，我没法陪你去海边玩了。】

我睁开眼睛，是梦。

你当时看到的，是这样吗？艾比。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们，明明都才23岁。

名为生命的花，明明才刚刚开始绽放，却已经枯萎。

我是自私的，我是自私的。

我自私的想要这朵花永远盛开，我自私的想要你陪我去海滩，我自私的想要你别离开，我自私的想要，你的一生……

艾比，我想见你。

举起刀来吧。

举起刀来，朝自己挥下。

这样才能见到她，见到那心爱之人。

我顶着舆论的压力，抢走了她的骨灰，订了明天的机票。

我们一起去海边吧。艾比。

我什么行李都没带，这是我们第一次亲眼看到大海吧，我这样想。

好累，好困，似乎只要愣一下神就会睡着，在睡梦中我会再次看到坠落的你。

海的蓝与夕阳的胭脂红染在一起，我在遥远的海平线似乎又看到了你那双明媚却无神的红石蒜般的双眼。

我有和你说过我爱你吗，艾比？

有的，有的。

在每个让人沉溺的夜晚，在每个交汇的眼神，在每个触碰的瞬间，我说过无数次我爱你，在每次坠落的那一刻。

“衰仔！我们一起看海吧。”

我不能救你……艾比，我想见你，老姐。

那么就，一起坠落吧。我想。

我抱着你的骨灰，缓步走向蔚蓝的大海，直到海水淹没我整个躯体。

论一个短小的脑洞如何变成四千字的中长篇。小刀，我屑，尝试了新的风格，第一人称视角，非双洁设定但不影响观感，可恶写这个把我弄疯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尝试这种风格，这种风格和第一人称一起滚吧滚出我的世界。